【十绒/叛徒】永眠乡|焦点快报
*OOC预警不要上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架空背景,科技高度发达,政治制度可以参考中世纪西欧,君主制之类
——“我,一个懦弱而自私的叛徒,正赎着还不清的罪过,在亲爱的你沉睡在的永眠之地。”
1/
十辰于记得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轰动全世界的大事——不管是不是他记得的,但身边人常常将它挂在嘴边,任凭自己怎样不记事,也终归是记住了。不过按照时间来看,那确实发生在他出生后不久。
他,与全人类所居住的星球,被称作贝勒库尔星。自从有生命在贝勒库尔发生的上万年以来,这个星球上的人都将自己视为宇宙的中心。哪怕到日心说被提出,大家开始慢慢破解宇宙的奥秘,人们仍然视贝勒库尔星,以及这个星球上的全体公民,为群山之巅,为造物主。这种观念与科学现实无关,这是融进了贝勒库尔血液以至于骨髓里的,与生俱来的观念。
一种在十辰于看来不过是莫名其妙且愚昧至极的优越感。
十辰于刚出生后不久,贝勒库尔航天局的一纸通报,正式昭告所有人——他们发现了异星球,上面疑似有文明存在。他们将它命名为H-9207
于是,伴随着十辰于整个成长过程的,除了贵族学校里老师们教的晦涩难懂的文理知识,更有时不时便能听闻到的各种航天方面的突破和成就。
十辰于十四岁那年,贝勒库尔航天局成功将两位航天员送上H-9207,其中一位,是自己的父亲。由于各种航天技术在那时早已达到最最先进和顶峰,十辰于亦跟着全体贝勒库尔人一起,线上目睹了父亲在那个地方的所见所闻。
那是一个何其高等且先进的文明。
十辰于跟随父亲的脚步,到贝勒库尔航天局接受正规训练,在大学学习H-9207的语言文字,同时,在二十岁那年,他被正式加冕为贝勒库尔的大司命。而他的父亲,也成为贝勒库尔的最高统治者。
在这短短几年时间,贝勒库尔与H-9207快速建立了联系,随着更加便利快捷的宇宙隧道的竣工,这两颗行星就这样被联系在一起。
刚开始只是各自星球派出使者互相往来,后来随着越来越多宇宙隧道的建成,往返越来越便捷,两星球间的交往从单一的政治领域迅速拓展到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等。
十辰于在二十三岁那年作为外交使者,在那颗星球上待了两个月之久。他们将自己居住的星球称为莫里哀。
接待自己的是莫里哀王室,国王皇后,还有自己无意中在花园碰到的小王子——一身矜贵的白色礼服,坐在喷泉旁边的石凳上,弹着竖琴,哼着歌。
小王子名叫绒绒,他似乎很高兴有其他人来到这里,笑着问十辰于的名字,还问十辰于,莫里哀星是不是他见到过的最美的地方。十辰于也笑了,笑着用自己在大学学到的莫里哀语应到,是——莫里哀星像一座本应该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这里面的晨光月色都太纯粹,人们简单美好,城市熠熠生辉,简直找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反倒对自己,对贝勒库尔人的闯入,而心生一丝莫名的羞愧。
可是后来的日子,十辰于依旧完成了贝勒库尔交给自己的任务——签署各种协议合约以保两地人民友好交往,选举产生共同的议会,共同制定部分法律,诸如此类。十辰于那几晚常常做噩梦,梦到莫里哀与贝勒库尔兵戎相见,最终让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化为灰烬。
在十辰于离开的前一晚,绒绒翻墙进到十辰于住的酒店的花园里,瘪着嘴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是否是莫里哀的月亮不够皎洁,阳光不够耀眼,泉水不够甜美,泥土不够芬芳,一切都不够美好,留不住他。
十辰于慌张而急切地搂住绒绒单薄的身子,说,不是这样的。他太喜欢这个星球,这片土地了。
其实是十辰于不敢在这片土地上久留,他怕自己的脚印玷污了这里。
但十辰于不敢说。
“十哥哥,你还会来的,对吗?”
“嗯。”
十辰于实在不忍心拒绝,尤其当他看到绒绒向自己仰起的小脸,鲜红而丰润的嘴唇,一尘不染的双眼与清浅的瞳孔。他不忍心拒绝这不谙世事的纯粹。
“什么时候?”
“我忙完自己的工作就赶过来。”
十辰于本不愿意用这种哄小孩的话术的,只是他实在不晓得自己下一次鼓起勇气踏上这片土地,又是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
“好。”绒绒踮起脚尖,勾出十辰于的脖颈,偏过脑袋轻轻吻了他的侧脸。
第二天一早,绒绒站在莫里哀的人海里,目送着十辰于进入宇宙隧道。回到家以后绒绒却看见自己的哥哥——立风,在大厅里和父亲吵架。
立风比绒绒大了不少,甚至比十辰于还要大两岁。人们说他生得俊美,但做事决绝果断,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但绒绒不在意这些,他只晓得哥哥对自己很好很温柔,哪方面都是的。
“父亲,您这样一次次接受贝勒库尔人的来访简直就是把整个莫里哀往火海里推,您以为他们会是什么友好善良的东西吗?”
绒绒又害怕又疑惑,但当他真正走到门口时,争吵声戛然而止。父亲紧皱着眉毛,似乎还在气头上,但立风早已换回一副和蔼的神色,走上前弯下腰将绒绒搂进怀里,抚摸他颈后的发尾,“阿绒,你怎么来了。”
“父亲,哥哥,你们在吵架吗?......你们在说什么?”
立风沉默了一会儿后直起身,牵起绒绒的手带他回到卧房。绒绒侧过头去看他的模样,神情严肃,嘴唇紧紧抿着,有些疲态。耳垂上戴着素银耳环,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盔甲,还有系在肩上鲜艳的红色战袍。绒绒知道,立风是刚从军营里赶回来的。
立风领着绒绒在宽大的床边坐下,神色缓和了一些,“阿绒,你这两天是不是见到贝勒库尔的使者了?”
绒绒歪着头皱了皱眉毛,“谁?”
“十辰于。”
绒绒恍然大悟,紧接着扬起嘴角笑着应,“是呀!我都忘了他是贝勒库尔派来的使者了。”
立风深深叹了口气,“阿绒,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他是十辰于啊。”
“他是贝勒库尔的大司命,说白了也是贝勒库尔皇族的人。他的行动代表的是他们整个星球的意志。”
“所以呢?”
“贝勒库尔星没有什么好人,阿绒,你答应哥哥,以后不要再去见十辰于了好不好?”
“为什么啊?”
立风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再开玩笑,绒绒也总是一向最听自己哥哥的话了,因为他无论说什么,总是正确的。绒绒一向这样坚信,这一次却犹犹豫豫,始终说不出那句答应的话。
“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啊,阿绒不觉得他是坏人。”
“而且,哥哥,阿绒好像有点喜欢他。”
立风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绒绒急得掉了眼泪,才终于被搂进怀中,“别哭,别哭。”立风说,“我们不想了,睡觉吧。”
2/
立风说对了。
【贝勒库尔】
全人类会议上,十辰于的父亲——整个贝勒库尔的最高领袖,正在台上做最后的发言。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中,十辰于坐在属于贝勒库尔大司命的议席上,一只手折断了两支笔,该上台做的发言和报告都没做,每一条等待审议通过的议案,他都投了弃权票。没等到台上父亲发言的结束,十辰于便再也忍受不了,愤然离开了现场,吸引了不少目光。
会议结束后,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一触即发。十辰于和父亲吵了个天翻地覆——
十辰于不理解啊,不理解他所处的这个星球,这个从小便被老师们称为“最美好”且“唯一”,“最崇高”且“最伟大”的贝勒库尔星以及贝勒库尔星人,怎会这样愚昧,这样荒唐。
愚昧到,至今无法扭转自身“宇宙之巅”的思想,仍称自己为全人类,而仅称莫里哀为H-9207,将莫里哀星上的公民,叫作——“异星人”。
荒唐到,已经开始觊觎莫里哀这片纯洁的净土,并开始谋划一场征服莫里哀的战争。贝勒库尔人要将它据为己有。父亲以及各位王公贵族,甚至在上层议会“开诚布公”地讨论,应该以怎样的理由发动战争,才是“绝对正义”的。
“十辰于!你最好还记得你是谁,整个星球上的人都是你我的臣民,而你竟然打算就这样弃整个贝勒库尔于不顾。你贵为贝勒库尔的大司命,怎么会有一天要去站到人家异星人的立场上想问题?你知道这场战争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好处吗?我为贝勒库尔的环境问题头痛了多少年,只要征服那个星球,让我们的公民迁移到那片土地上生活,等待贝勒库尔的生态恢复,这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而我们的战争,从来不会殃及人民,仅仅让那个星球的人换一个统治者,就可以让整个贝勒库尔人重获一片净土!你终归是要生活在这片土壤上的,你到死都是贝勒库尔的人,谁都可以背叛贝勒库尔,你不能。”
十辰于被父亲禁足在庄园里,整整半年。半年来十辰于靠着通讯设备,从未断开与外界的联系,但最让他感到无力的是——自己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技术改进使两星球之间的交通往来越来越方便,贝勒库尔人对莫里哀这一方净土无不趋之若鹜。但所幸,莫里哀那边似乎有一位大将军一直坚持要严格限制贝勒库尔人入境,才不至于在这短短半年就对莫里哀造成太大的影响。莫里哀那边尚且扛得住,但自己所踏的这片土地上的人呢...他们向往莫里哀自由的空气,舒适的环境,却始终对莫里哀人抱有极大的疏远甚至于鄙视。两个星球的人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不是没有,但是莫里哀人在那段婚姻中是否幸福,十辰于也尚未可知。在贝勒库尔人的观念里,始终有一群“异星人”,霸占着莫里哀那片天堂。
有一天,父亲终于来找了他,让他下个月再出使一趟莫里哀。
“时机已经很成熟了,我们只需要你去那里,寻找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不要说你做不到。”
“最好记住,十辰于,你是贝勒库尔的大司命。”
来自父亲的指名道姓让十辰于陷入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明知一切有多荒唐——却又不得不妥协。
“好。”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带一个人回贝勒库尔。”
3/
十辰于这次的出使,贝勒库尔这边也是码足阵仗,而莫里哀这边来迎接的是立风——莫里哀的正统继承人及大将军。
十辰于知道立风这边来者不善,进入接待室后桌上的茶点一口也没碰。立风干脆也就不再端着了,说话的语气毫不掩饰锋芒,“不知十大司命这次造访莫里哀,有何贵干?”
“......”十辰于垂着眸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十大司命怎么不说话?是您自己也知道您这次造访的目的不纯,心虚到连话都说不出?”立风戏谑地笑着,“贝勒库尔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喔。你们星球的人源源不断地来我这里,可给我造成了不少麻烦。我今早才因为这事跟我的父亲吵过一架。”
“我说,你们贝勒库尔人总是如此狂妄,将你们自己称作全人类,而把我们叫做异星人,把莫-贝大会称作宇宙会议...你们真是总爱叫嚣并炫耀自己的愚蠢。但我父亲偏不信,您说他五六十岁的一个人,怎么活得比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儿还迷糊?”
十辰于深呼了一口气,“抱歉,”他低声道,“贝勒库尔人为这里带来麻烦不是我的本意...事实上,这个时候来这里也不是我的本意。”
“但无论您是以十辰于的身份而来,还是因为大司命这个身份而来,您都已经到这了不是吗?”立风伸手端起一杯凉掉的茶,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冷着眼说道,“这时候再辩解这一切不是您个人的意愿,而是‘全人类’的要求,又有什么用呢?”
十辰于实在觉得无地自容,最后只支支吾吾了一句,“我有些累了,事情能否日后再议?”
立风眯着眼打量着十辰于的这副模样,手指敲了敲手边贴在墙上的地图,“我不是总有空的,如果想找我,还请劳烦十大司命亲自跑一趟,来莫里哀的军营。”
说完,便有两位侍者领着十辰于去了安顿的酒店,立风随后下楼,坐上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夜晚,十辰于依旧失眠,窝在陌生的被褥里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总能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十辰于刚打开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便从窗外伸进来——
“十哥哥!是我呀!”
绒绒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可爱的脸上写满喜悦。
十辰于也顾不上这么多,赶紧跑到床边将人拉上来,眉头紧了紧,“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来了,我当然要来!”
“翻窗很危险,怎么不走正门?”
绒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因为我哥哥不让我乱跑,他要是知道我来找你,肯定会不高兴的!不过没关系,这里也不高。”
暖黄色的灯光下照得绒绒那么可爱,十辰于心情复杂,因为他此刻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位善良而单纯的小王子。于是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摸摸绒绒的头发,轻声道,“好晚了,洗过澡了吗,来睡觉吧。”
绒绒嘴一撇,“这就睡了,多没意思呀。”说完扯过十辰于的手腕走到落地窗旁边,将窗帘一并拉开,“我好久没有认真看过星星了。十哥哥陪我吧。”
十辰于无奈一笑,跟着绒绒坐在摆在窗前的一只软软的双人沙发上,抬头向那一片灿烂的夜空望去。绒绒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跟十辰于讲,这是什么星座,那是什么星座,曾几何时哪里划过一颗流星被他目睹,还有他给每一颗看似不起眼的小星星取的名字......
讲着讲着,两人不知怎的就依偎到了一起。绒绒身上散发着一股莫里哀特有的花香味,他的头发挠着十辰于的脖颈痒痒的,而他耳朵上的耳饰,晃荡荡,摇得十辰于愈发不清醒。
是夜色太暧昧了吗。
十辰于扣住绒绒的头,送给他一个又一个缱绻缠绵的吻,还有这夜的一切一切——十辰于知道,这好像错了,但...一切都已无益。
“十哥哥,绒绒好爱你,你留在绒绒身边好不好?”
绒绒迷离的眼中溢满生理性的泪水,眼尾和脸颊无不沾染上情欲的绯红。
“绒绒,你愿不愿意跟十哥哥走?”十辰于吻着人儿的嘴角回应到。
这是父亲给的承诺,才让十辰于有勇气带绒绒回贝勒库尔——战争一旦发生,父亲必然会把战场放到莫里哀,彼时让绒绒待在贝勒库尔,是最好的办法。
【两个月后】
“十哥哥,你喜欢莫里哀吗?”
“喜欢,太喜欢了。”
夜深人静,温馨的小房间里回荡着二人咬耳朵的声音。
“那十哥哥为什么不愿意陪绒绒留在这里呢?”
“绒绒...”十辰于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你相信十哥哥吗?”
“当然相信。”
“那就听十哥哥的话,到贝勒库尔去。”
4/
通往贝勒库尔的列车正在宇宙隧道中飞驰,绒绒倚在座椅上,双手紧紧抱着身边的柱子——就像抱着十辰于那样——列车行驶中难免突如其来的颠簸让绒绒感到害怕极了。
绒绒穿的是他第一次跟十辰于相遇时穿着的白色西装,胸口别了一枚勋章,也是十辰于为他别上去的。他的手里还捏着两张信封——一张长长的信封,装着十辰于写的信,是贝勒库尔的文字,绒绒看不懂。他只知道,到了贝勒库尔以后,要将这封信交给国王。另一张小小的,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他和十辰于花两个月周游莫里哀,拍下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有十辰于留下的文字——可惜用的是贝勒库尔的文字,绒绒看不懂。
不会开莫里哀的车,十辰于只好租了一匹马,骑到立风的军营去。几百里路,十辰于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他要去找立风,将一切都告诉他,让他做好万全的准备后,自己再向莫里哀宣战——以便能在战争的号角吹响前,自己能赶回贝勒库尔,回到绒绒身边,带他逃走。
可十辰于没想到,他连跟立风谈判的时间都没有......
莫里哀的军营里一片寂静肃杀,轮班站岗的士兵随处可见。说明来意后,来了八名士兵,无不手执枪械,腰佩尖刀,几乎是将十辰于押进军营。
营帐里,立风正坐在正厅看书。看见十辰于后弯了弯嘴角,声音辨不出情感,“十大司命终于想起来找我聊聊了?您这几个月在莫里哀玩得可还愉快?”
“莫里哀的人民善良友好,热情好客,自然是愉快的。”
话音刚落营帐里便回荡起立风的一声冷笑,“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十辰于颔首,迈步走到立风对面坐下,“您大概也能猜到,当前虽然两星球人民表面风平浪静,和谐共处,但实际上局势紧张。贝勒库尔与莫里哀开战在所难免。我这次来是希望提醒您,全面做好迎战的准备。”
“其实这次父亲派我过来,不过是想寻找一个开战的理由,再想方设法把罪名推到莫里哀头上,以保证贝勒库尔在舆论方面的绝对优势。”
十辰于平静地叙述完这一切,立风缓缓抬眼凝视着十辰于,“如果是站在莫里哀大将军的角度,我会很感谢您跟我说的这一切。但是,如果我是贝勒库尔的公民,或是国王,那我会对您,贝勒库尔的大司命,感到失望至极。”
“无论我是否早有猜到贝勒库尔的阴谋,您的行为都无异于背叛。”
“十大司命,我还以为您会是怎样一位刚正勇猛的人。您真是让我失望。”立风冷笑一声,继续问到,“不过我依旧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没等十辰于开口解释,一个士兵便匆忙跑进来——
“大将军,小王子被贝勒库尔王室的人带走了,据说是被直接抓去了审讯室。”
......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子对待我...你们让我说的话我都说了,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放我走...”
阴森潮湿的监狱里有一朵干涸的白玫瑰,淌着血,被锁链无情地铐在十字架上。
独身一人熬过暗无天日的五天,绒绒终于被释放。拖着沉重的四肢一步步迈向有光的地方,可是每走一步都要忍受撕心裂肺的痛楚。走到大街上,绒绒被耀眼的太阳刺得睁不开眼。没有一个人可以认识,身上挂着的白色西装已经浸透了干掉的褐色血液,枯槁的双手止不住发着抖,捏着那张厚厚的信封。
绒绒满心只剩下十哥哥的模样了。十哥哥什么时候来,他丢了吗。他是不会骗人的,那他去哪了。是不是他不知道自己被抓走了,他会不会担心死呢...
这时走来一个打扮朴素贝勒库尔人,用着莫-贝会议通用的国际语言,皱着眉问他还好吗?
绒绒勉强能听懂,于是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很不好,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绒绒使劲摇头,一个踉跄差些摔到地上,还是被那个人扶起来的。
“那,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绒绒于是将手里的信封打开,扯着嘶哑的嗓子,“您能告诉我这些文字都是什么意思吗...”
那人接过照片,照片的正面都被血模糊了,而背面的字迹也只能勉强辨认而已。那人认真地读完每一句照片后面的句子后说到,“这些句子应该都是一个意思,‘等我,我一直在,我一直爱你。’”
“这是你的爱人留给你的吗?这真是很让人感动的故事。”
“是的,但我找不到他啊...”绒绒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泪像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你的爱人是上战场去了吗?这确实是一场大战,不过我们坚信贝勒库尔人会赢得胜利的。上天保佑你,孩子。”
“我的小孩还在家里等我,医院就在那条路的尽头。我先走了。”
战争...什么战争...绒绒茫然地看看那人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终于在脚边,发现了一张被踩皱的报纸——
“莫里哀王室全盘托出莫里哀的阴谋”
“莫-贝战争正式打响”
“贝勒库尔率先夺取战争主动权,突破敌人三道防线”
“贝-莫战争战场正式转移至莫里哀大平原。”
“H-9207时代之终结,贝勒库尔将永远成为最后的赢家”
......
5/
“十辰于,你就是个叛徒,你背叛了贝勒库尔,你还背叛了阿绒。”
是的,他就是一个罪该万死的叛徒。用不着立风再多说什么,十辰于自己都想拿一把左轮手枪对准自己的胸膛,以死抵罪。
从被立风放回来到现在,整整五天啊。十辰于终于在离贝勒库尔监狱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了晕倒在街边的绒绒,身边是被风吹散了一地的,属于他们二人的照片。
十辰于抱着绒绒回到家去,找了最好的医生为他疗伤,然后带着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狠狠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
“你并没有完成我给你的任务,那么我认为我也没有义务兑现我的承诺。”父亲一脸漠然。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我……”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贝勒库尔的大司命音讯全无,满脑子只会心心念念这个小家伙,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在把一切都告诉莫里哀以后独自带着他逃走呢?”
十辰于瞳孔微缩,哑声沉默片刻后垂下头,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那你也不能这样对他……”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他......”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他......”
父亲冷笑一声,随后笑声愈发放肆起来,“都无所谓了!现在不过开战了三天,莫里哀就已经连退三道防线了。那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家伙啊......”说完他走向十辰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出一个月,战争就会结束。而你身为贝勒库尔的大司命,也该为你的臣民们做些什么了吧?”
空荡荡的卧室一片灰白,连灯光都没有色调。绒绒刚刚恢复意识,刺眼的光线加深了全身上下那一股钻心的疼痛,抬一抬手臂都会扯到伤口。
“十哥哥...”
“立风哥哥...”
“战争......”
绒绒哑着嗓子,费劲力气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尽管每动一下,身上的痛苦就更加深一分。
外面在打仗吗...绒绒两只眼睛无神地望向窗外,没有想象中的战火硝烟、枪林弹雨,反而,空气好安静好安静。
绒绒只以为自己被救到医院里去了,反正哪也去不了,他于是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这里诡异的空气让他窒息得想要流泪。
电视里是十哥哥。
穿着无比庄严神圣的黑色礼服,肩上系着鲜红的战袍,胸前别满了勋章。神情严肃,像是在发表什么很正式的演讲,自信且威严。
十辰于讲的是莫-贝的官方语言,这是绒绒第一次听到他讲除了莫里哀语以外的其他语言——在绒绒面前,十辰于从来没有用过贝勒库尔文...那几张照片除外。
“全体贝勒库尔的公民们”
“现在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星球都遭遇到了极大的威胁。”
“莫里哀上的异星人早早便妄想占领贝勒库尔,毁掉我们这样一个美好又神圣的家园。”
“贝-莫战争刚刚打响,我们已经取得了三场战役的大捷,但我们每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要以绝对正义的姿态,坚决消除来自异星球的一切威胁。”
“宇宙之巅——贝勒库尔——永远不死。”
十辰于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走下演讲台时终于如梦初醒。群众的欢呼呐喊几乎将他淹没,将他震碎。他真该死啊。
但是...
“真正的战场都让优秀其它的军队将领带兵去了,你只要完成这一场演讲,我便答应你——战争结束后,所有人都会将你,将那个小家伙奉为英雄——一个是勇敢的大司命,大英雄;一个是明辨是非,忍辱负重的小王子,小英雄。到时候你们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相爱。”
带上绒绒,现在就逃走。十辰于飞奔回家,却发现绒绒不见了。电视里放着自己的演讲,被子上的还浸有湿哒哒的泪。
十辰于发了疯似的找啊,终于在绒绒登上宇宙隧道的前一刻,拉住了他。
“绒绒!别走...别走。”
“十辰于,你是个骗子。”
绒绒拼了命想要推开十辰于的怀抱,一边掉眼泪一边挣扎,换来的只有十辰于一句句的“对不起”。
“对不起,绒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等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逃走好不好。私奔到一个世外桃源去。”
“我再也不用上台讲那些违心的话了,你也再也不会受苦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
话还没说完,四处的人们却突然开始尖叫欢呼,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整个星球上的人都参与了这场莫名之狂欢。他们兴奋地尖叫到,“战争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6/
“立风!你是不是疯了!”殿前,老人家气得不轻,“任凭战场转移到莫里哀,你让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们怎么办!”
“对不起,父亲。是我的疏忽。不过您放心,这场仗我们的准备也很充足,不见得就一定会让贝勒库尔那群家伙赢。”立风低着头,语气顺从但坚定,却没人看见他那一双垂在身体两侧,被攥出血的手——立风不是不打,他没有办法做到在贝勒库尔开战——阿绒还在那个星球上,立风不想让子弹从他眼前飞过。
老人家满是皱纹的眼尾挤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不。”他摇摇头,“不打了,不打了。”
“立风,投降吧。”
“莫里哀只有这一个,它太美了,它经受不起战争,我不忍心见到它就此毁灭。”
立风于是退兵了。
当绒绒带着十辰于赶回莫里哀王室时,一切都晚了。
立风用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大殿里一片血泊。
莫里哀的大将军自杀身亡,国王长病不起,贝勒库尔紧跟着派了新的政府上任,管理莫里哀。
莫里哀王室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得善终,只有小王子,自此不知所踪。
绒绒好像从未如此冷静过,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找了一块墓地安葬立风,然后便执起十辰于的手,“十辰于,我们走吧。”
漆黑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陷下去了,永远缺了一块。冷掉的声音听得十辰于心里好害怕。
“去哪,我都陪你。”
“你不是说,战乱结束后带我私奔的吗?”
往后的每日,绒绒日日享受着贝勒库尔王室里的奢侈华贵,夜夜拉着十辰于深陷情欲的泥沼,无可自拔地紧紧倚着十辰于宽阔的肩膀,亦或是搂着他的腰,恨不得整个人融进他的骨血里,拥抱他,亲吻他,挑逗他,等他的嘴唇包住自己的两片唇瓣,唇舌交缠之际,再任由泪腺分泌几滴咸涩的眼泪,落到他们的舌尖。
7/
一年过去了,莫里哀星球上已经充斥着贝勒库尔人。不作为的贝勒库尔政府,以及星球上的贝勒库尔人,至今也从来不把莫里哀人当人看,更不珍惜这个星球。短短一年多时间,这颗星球上爆发了无数次莫里哀人的起义,都被政府无情镇压。无数场自然灾害接踵而至,将这颗星球搞得支离破碎。
明天是立风的忌日。
夜晚,绒绒捧着十辰于的脸一路吻下去,“十辰于,我想去莫里哀了。”
“去那里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我哥哥。”
“......好。”
十辰于其实并不想让绒绒去。去看到,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星球,竟然会破败成那个样子。
十辰于宁愿整日陪绒绒过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
十辰于睡着后,绒绒又吻了吻他的嘴角,轻声道,“阿绒也是个叛徒。”
不过他该去赎罪了。
......
绒绒走出宇宙隧道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硝烟味,还有漫天的风沙。
“绒绒...”十辰于有些不安,轻轻握住身边人儿的手。
但绒绒抬头望了望天空,面色平静,回握住十辰于的手说到,“我们去买花吧。”
“好。”
绒绒买了三支白色玫瑰,给了十辰于一支,自己拿着剩下的两支,跟十辰于一路走去了陵园。
还有一朵玫瑰是给立风的。绒绒跪在立风的墓前,没有哭。他轻轻将玫瑰摆到墓前,笑道,“哥哥,莫里哀的白玫瑰还是这么白,很漂亮很干净。”
说完,绒绒落下了眼泪,转头搂过十辰于的脖子,发狠吻上去,愈吻愈动情,最后却渐渐晕了过去,倒在十辰于的怀里,没了气息。
绒绒算准了时间,在前一晚便服好了毒药。
8/
随着绒绒小王子一同没了音讯的十大司命,在莫里哀新政府上台的一年零一天后,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带着莫里哀的民兵冲入了新政府,杀了里面所有的贝勒库尔人。还没等消息传回贝勒库尔,十辰于又带着千军万马杀回贝勒库尔。十辰于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十大司命弑父篡位,一手推翻两个政府,而后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贝勒库尔政府和新的莫里哀政府。
十辰于花了十年的时间扭转贝勒库尔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恢复重建了莫里哀,使它重新变成一方净土。
十辰于有一位近臣,叫小炸。小炸对十辰于忠心耿耿。但也一往情深。一晚,十辰于叫他来自己的房间,那小孩儿的面色红红的,但不明显。十辰于笑着抚了抚小炸的头,“你觉得你自己一人,可以治理好这两个星球吗?”
小炸愣住了,“阿十...您在说什么?”
“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咯,明天我就走了。”说完,十辰于脱下了身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位的长袍,摘下了手上的金色戒指,一并放在小炸的手中,“拿好它,以后也要戴好他,不要弄掉了哦。也不要让我失望。”
自此,十辰于彻底消失了。他手握着绒绒送给他的那支早已干枯的白色玫瑰,永远地沉睡在了他为绒绒种下的玫瑰花海中。
【The end】